斯坦福學生中流傳著一個名詞叫“斯坦福狂鴨癥”(Stanford Duck Syndrome)。想象一下,一只悠閑的鴨子在湖面上逍遙自在地漂過,水面之上的平靜掩蓋了水面之下鴨掌的瘋狂撥動。麻省理工學院一位學生的個人網(wǎng)站上,發(fā)布了一篇標題為《崩潰》(Meltdown)的文章,這是一位大二學生在發(fā)泄自己的無用和愧疚以及常常伴有的“壓倒式的孤獨感”。
It is common to encounter even the most successful students, who have won all the “prizes,” stepping back and wondering if it was all worth it. Professionals in their thirties and forties—physicians, lawyers, academics, business people and otherssometimes give the impression that they are dazed survivors of some bewildering lifelong boot camp. Some say they ended up in their profession because of someone else’s expectations, or that they simply drifted into it without pausing to think whether they really loved their work. Often they say they missed their youth entirely, never living in the present , always pursuing some ill-defined goal.by?William R. Fitzsimmons, Harvard’s longtime dean of admissions
就算是那些曾經(jīng)贏得無數(shù)獎項的最成功的學生,他們也會在某個時刻停住腳步思考這一切是否都值得。在他們三四十歲的時候,他們是社會公認的有成就的醫(yī)生、律師、學者、商人,但他們往往讓人感到,他們不過是一群在終生競爭的集中營里茫然的生還者。其中有些人說,他們最終從事的職業(yè)是出于他人的希望,或者他們隨波逐流并不假思索地加入了目前從事的職業(yè)。經(jīng)常有人會說,他們沒有去體會自己的青春,他們從沒有生活在當下,他們總是在追逐一些未經(jīng)深思熟慮的目標。他們總會思索,曾經(jīng)的努力是否都值得?
——哈佛大學資深本科招生辦主任威廉·R.費茨蒙斯(William R.Fitzsimmoons)
一位耶魯大學的學生說道:“我的一位朋友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真相——我也許在受罪,但是我若不曾受罪,我怎么可能成功被耶魯錄取。”
以下部分摘自“Excellent Sheep” by William Deresiewicz
隨著社會前進的步伐,教育發(fā)展的維度,和家長焦慮的深度,當今學霸的標準又被全方位升級了。正如超人”作家詹姆斯·阿特拉斯(James Atlas)曾經(jīng)這樣描述一群典型的精英名校大學生:他們雙修專業(yè),擅長體育,諳熟多種樂器,掌握幾門外語,并參加為世界某貧窮地區(qū)組織的援助項目,而且仍有精力發(fā)展幾項個人愛好。總之,于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于外,扶貧濟困魅力無限。我們似乎不得不向這一群內外兼修、無所不能的精英名校生投以一種羨慕敬仰的目光。但在光芒萬丈的背面,有一些不可忽視的陰影或許更需要我們關注。斯坦福大學在2006年就本校學生的心理健康問題組建了一支行動組,斯坦福大學的副校長提出警告:“我們見到越來越多的學生在心理上出現(xiàn)了輕重不等的問題,有自卑、發(fā)展性障礙、沮喪、焦慮、飲食疾病、自殘、精神分裂癥和自殺傾向,等等。”另外一所大學的校長也曾經(jīng)向我表示,我們的年輕一代似乎“被一場抑郁的流行病所包圍”。曾經(jīng)有一位波莫納學院的學生推心置腹地分享說:“倘若我們這群人是一輛正在高速行駛的汽車,要是哪天車輪子掉下來的話,那肯定會發(fā)生在大學這條路上。”面對挑戰(zhàn),越來越多的學生會選擇依賴抗抑郁或者抗焦慮的藥物來幫助自己應對困難和諸多的不適。有些學生會選擇中途休學或者夢想著休學。
這些名校生從中學到大學,是一群被公認的“斗士”。他們似乎渾身上下都洋溢著自信,而這種自信正是遭到了自我形象保護和滿足社會預期的綁架。當邁入大學之后,競爭更加激烈,更加廣泛和深入,學生們左顧右盼,環(huán)視四周,倍加感受到他人比自己更聰明,更加突顯“高處不勝寒”的處境。此時此刻,他們選擇了謹言慎行、喬裝自己,其實內心卻是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斯坦福學生中流傳著一個名詞叫“斯坦福狂鴨癥”(Stanford Duck Syndrome)。想象一下,一只悠閑的鴨子在湖面上逍遙自在地漂過,水面之上的平靜掩蓋了水面之下鴨掌的瘋狂撥動。在麻省理工學院一位學生的個人網(wǎng)站上,發(fā)布了一篇標題為《崩潰》(Meltdown)的文章,這是一位大二學生在發(fā)泄自己的無用和愧疚以及常常伴有的“壓倒式的孤獨感”。
除了因朋友之間關系脆弱而感到孤單,這些年輕人與自己也沒有建立起來深層的關系。從“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開始,這些名校生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大大小小的“磨煉”,甚至是“魔煉”:學校俱樂部、樂團、大小團體(音樂,體育等等)、AP課程、SAT考試、晚間活動、周末安排、夏季課程、體育訓練、課業(yè)家教、“領導能力”、“為他人服務精神”,等等。為了完成這些,為了能夠“修成正果”,學生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追求,包括對大學的憧憬。從小到大,這些年輕人為了名校的炫目光環(huán)而奮斗。而在這個過程中,人生的目的和內心的熱愛從未被給予足夠的尊重,從未被思考和探索過。當他們被艾姆赫斯特學院或者達特茅斯大學這樣的名校錄取之后,不少學生迷茫了。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去那里,他們也不知道下一步又要做些什么。
哈佛大學的本科學院前院長曾經(jīng)說過:“太多的學生,在頭一兩年里就如同在跑步機上循環(huán),突然有一天感受到危機驟然降臨,如美夢初醒一般,對自己之前所有努力付出而到底為了什么感到惶恐。”
你若了解這些驕子在整個過程中是如何被培育,如何極其苛刻地被篩選,那么他們在學術上有如此高的造詣,自然是理所當然之事。這群年輕人如果在體育競技場上,那么他們就是全明星運動員,從小就已經(jīng)接受嚴格訓練。無論你要求他們做什么,他們都會做到。不管他們面前放置了什么樣的障礙,他們都會清除。
一位在頂尖大學教書的朋友,曾經(jīng)要求她的學生背誦18世紀詩人亞歷山大·蒲柏(Alexander Pope)寫的一首30行的詩歌,她課上的每一位學生,都能夠逐字逐句地背誦,而且連標點符號都不放過。當她在課堂上讓學生默寫出這首30行的詩歌時,就如同在看一群汗血寶馬學術活動。
問題關鍵在于,許久以來,學生們對教育的認知已經(jīng)固化:回答問題,完成作業(yè),考試得高分。在他們的教育中,大局的認知是很薄弱的。他們懂得如何做好一位“學生”,但不懂得如何思考。
19世紀美國哲學家阿蘭·布魯姆(Allan Bloom)曾經(jīng)說過,所有的教育體系都會教出有著自己特點的人才。如果你從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那么你從小就學會了去爭取并珍惜那些能夠衡量你在每個階段向精英邁進的指標,比如成績以及獎杯。獲得這些你將會被認可并得到贊美,你的父母將為你沾沾自喜,你的老師將顏面有光,但你的對手將咬牙切齒。當然,頂尖大學的錄取將會是最具分量的,最能徹底地向世界展示,你已經(jīng)成為精英的一分子。當我們認為頂尖大學的錄取終于給自己的奮斗畫上句號時,其實這才是這場游戲的序幕。在進入大學之后,游戲愈演愈烈。這次游戲中的籌碼是GPA、優(yōu)等生聯(lián)誼會、富布萊爾獎學金、醫(yī)學院入學考試、哈佛法學院、高盛等等。這些游戲的籌碼不僅僅代表了你的命運,也代表了你的身份,可能更代表了你的價值觀。這些籌碼就是你和你的價值。
精英的矛盾心理是一種全球現(xiàn)象,并非美國專屬。美國高校的錄取標準和條件已經(jīng)影響了全世界,無論是上海的、首爾的還是孟買的學生,都在按照美國高校的錄取標準來規(guī)劃和準備。
令人擔憂的是,現(xiàn)在系統(tǒng)培育出了高智商、有成就的二十幾歲年輕人,但卻沒有教育他們領悟生命的追求,他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尋找生命的意義。他們按部就班地生活,缺乏新生活的想象力,在內心深處,他們也缺乏勇氣和自由來創(chuàng)造自己的道路。
2月24日,86歲的歷史學家李學勤先生去世。微信公眾號“文化縱橫”編輯了一篇李學勤先生生前接受《科學時報》采訪時談論教育問題的文章。其中,李學勤先生對教育提出了不少批評意見。
第一個意見是,現(xiàn)在的教育,更容易讓學生偏科,而不是廣泛涉獵多門學科。李先生的專業(yè)是古代文明研究,在這個領域里,研究時需要學者把幾門學科結合起來,如歷史學、文獻學、古文字學、考古學乃至一定的藝術史知識。但是,他發(fā)現(xiàn),今天很難招到這樣的學生,“學歷史的對考古學不太懂,學古文字的對文獻、考古又不太懂,學考古的文獻又比較弱。最糟糕的是,他們的外語每每比較差,外國文獻很多,非常需要懂外語的人對中外進行比較。”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李先生說,也不能怪學生,因為現(xiàn)在的本科期間,學時太多,課程扣得太死,學生根本沒時間去考慮別的。但是,英文的大學,也就是university中,本身就包含了“普遍”的意思。“一個真正的大學,應該是多學科的、多門類的”,不是說僅僅有很多學科,而是學科交叉融合,多學科的學者成為一個整體。第二個意見是,沒有基礎科學,應用科學就是無源之水,但是,今天的基礎學科很不容易招到高質量的學生。
李先生認為,問題其實是出在高中教育階段。他明確提出,反對高中分文理科。理由是,“高中是一個人逐漸塑造成型的階段”。這個階段,最主要的任務,是讓人對人生和科學有一個正確認識。因此,好的高中,不是說教了多少知識,更重要的是讓人學會科學思維,鍛煉出邏輯系統(tǒng)和思維方法。文理分科的結果,導致了,“一些理科的學生連封信都寫不出來;學文科的,缺乏科學知識。”第三個意見是,今天的高等教育,出現(xiàn)了一個大問題:學生沒有機會向導師學習研究方法甚至是做人。
李先生說,他從前讀清華時候,上課時學生基本都是個位數(shù),有時候大家索性就去老師家里上課。現(xiàn)在,有的老師已經(jīng)連自己的研究生都不太認識了。“現(xiàn)在的老師連自己的學生都不熟悉,怎么能夠言傳身教呢…教育不僅僅是傳授知識,還必須教學生怎么做人、怎么做學問、怎么運用知識。知識本身不起作用,是要人來運用的,知識通過人來起作用,是人的知識。”
李先生的另一個批評意見是:教育的功利化。這一點很容易理解,就是把高等教育同個人利益聯(lián)系得太緊密,導致的結果就是,教育更偏向于應用技術和時髦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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